■ 小溪到派出所領取戶口簿本報記者張龍攝本報記者宋寧華
  今年18歲的小溪(化名)和其他孩子一樣,每天背上書包上學放學,和同學們一起嬉戲玩耍。但除了個別老師,幾乎沒人知道,因為特殊的家庭原因,小溪雖然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,卻從沒擁有過上海戶口。按他自己的話來說:“雖然說了一口上海話,但不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。”
  近日,小溪意外接到浦東公安分局高橋派出所民警袁鳳珍的電話:“你的上海戶口可以解決了!”小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躲到衛生間里獃了許久,出來時仍不敢置信,轉了幾個大圈,問伯母:“大媽媽,你說這是真的嗎?我們擁抱下,我不是做夢吧?”小溪的伯母早已淚流滿面,為了這一天,小溪和家人已經奔波得太久、等待得太久……
  如今小溪正讀高三,6月就將迎來高考這一關鍵時刻。上海市出台了投靠類戶口遷移的新政策,按照新政,小溪可以將戶口報入伯父家。這意味著小溪終於可以在上海參加高考。
  父親吸毒母親離家
  小溪是個大男孩,話不多,微胖,回答記者問題時不時露出靦腆的笑容。浦東新區高橋鎮的一套兩室的老公房,是小溪伯母所在的公司聽說他們家的特殊情況後照顧分配的。一張小床,擺放在伯父伯母房間里,姐姐住另外一間房間,平時一家人就這樣“蝸居”著。
  伯母告訴記者,自從知道戶口解決了,小溪學習特別“瘋”,原來雷打不動晚上一到八九時就上床睡覺,現在經常學到11時也不肯停,要在家人反覆催促下才上床休息。
  因怕小溪心裡難過,記者採訪好小溪後,特地讓他早點離開,由他的伯母講述小溪坎坷的經歷。“在家裡,我們從來不提他父母的事,就怕惹他傷心。”伯母說。
  小溪的媽媽來自外地農村,爸爸是本地人,雖然有工作但收入不高,而且游手好閑,結交了一批吸毒的朋友。
  (下轉A24版)
  (上接A23版)
  小溪剛出生才半個月,一天晚上,伯母接到電話,“小溪媽媽跑了!”趕到小溪家一看,果然,小溪的父母在一場爭執後,母親扔下小溪跑了。
  從此,小溪過著東家飄、西家盪的日子。爺爺奶奶家獃幾天,伯父家獃幾天。父親有錢時帶他“下館子”,沒錢時就幾天不回家,鄰居看小溪可憐有時會給他點吃的。沒人管的時候,小溪餓極了,到雜貨鋪里拿了吃的就跑,被店主告到家裡。
  一夜之間突成孤兒
  雖然日子過得貧困,但父親還是愛他的,爺倆過著相依為命的日子。小溪的母親在老家給小溪上了戶口,但因為小溪的父親吸毒,一直不敢去派出所辦理戶口遷移事項。
  因為無人管束,小溪經常在外面玩到深夜才回來。一天深夜,小溪回到家,發現家裡一片漆黑,走進房間看見父親躺在床上。他以為爸爸睡著了,上去推了爸爸一把:“爸爸,你怎麼了?”爸爸還是一動不動,小溪一摸爸爸的手,是涼的,再摸氣息,已經沒有了。小溪嚇壞了,跑到鄰居家敲門:“爺爺,我爸爸死了!”鄰居趕緊幫忙報警,並找到小溪的伯父伯母。原來,小溪的父親因為吸毒過量突然死亡。
  “那天晚上,我看到小溪時,他就像從《三毛流浪記》里走出的‘小癟三’。”小溪的伯母回憶,當時小溪不知多久沒洗過澡了,頭髮像雜草一樣,而且一臉的驚恐。家人趕緊為他鋪好床,小溪全身都是僵硬的,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;早上坐起身,身體也是筆直筆直的。這種緊張感一直在近1個月後才略有緩解。
  堂姐堅持留下弟弟
  此時,小溪的爺爺奶奶已經去世了,小溪的母親也沒有蹤影,小溪將如何生活?
  小溪的伯父伯母在家召開了“3人會議”,定下幾種方案:一種是找到小溪的母親,讓她把小溪領回去。但多年過去,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,恐怕也不肯接納小溪;小溪對母親也很排斥,兩人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另一種是把小溪送往福利院。小溪的伯父家庭經濟狀況也不好,伯父因為身體不好,早早就下崗了,現在當協管員,一個月工資才1000多元,伯母是合資企業的普通工作人員,收入不高,家裡還有一個女兒要撫養,經濟負擔不輕。
  “我寧可把自己的飯給弟弟吃,也要把弟弟留在咱們家。”比小溪大6歲的堂姐表態。因為從小一起玩,堂姐早把小溪當成自己家人,堅決要求父母留下小溪。小溪的伯父伯母也不忍心將小溪交給他的母親甚至福利院。於是,小溪就有了一個新家,一個雖然很小卻溫暖的新家。從此,小溪再也沒回到原來的家中,父親突然去世成為他心裡永遠的陰影。
  各方援助完成學業
  小溪來到新家,但伯父伯母在為小溪的父親辦好後事後,很快也發現了一個新問題。小溪馬上要上初中,因為沒有上海戶口,他需要交一筆對這個家庭而言不是小數目的學費。
  小溪的伯父性格內向,小溪的伯母則外向能幹,為了給小溪營造一個正常孩子的生活環境,他們“兩條腿”走路,一面四處為小溪落實戶口遷移問題,一面為小溪聯繫學校。有一年夏天正值高溫,小溪的伯父本來身體就不好,因為勞累加上心急,一下子昏倒在馬路上。
  浦東公安分局人口辦、高橋派出所民警全面瞭解了小溪一家的情況,併為他們詳細解讀了相關政策,但是根據當時的戶口政策,小溪的戶口只能隨母親;而小溪從小在上海生、上海長大,現在照顧他的伯父伯母也都在上海,不可能投靠身在外地的母親。更何況人海茫茫,媽媽在哪裡,成了小溪懂事後家人從來不敢觸碰的敏感話題。
  辦理戶口到處碰壁,讀書問題卻迫在眉睫。小溪的伯父伯母在高橋鎮政府的幫助下,聯繫上當地一所中學。學校不但同意招收小溪,還免去學費,大大減輕了小溪家的經濟負擔。在學校里,除了小溪的老師,其他同學都不知道小溪的家庭情況。
  得知小溪的困難,向他伸出援手的還有很多。高橋鎮婦聯、民政等部門,為小溪申請了困難補助;小溪伯母所在的公司通過其他途徑得知小溪的事,主動提出每年資助6000元給小溪,直到他大學畢業。
  拿到戶口了卻心事
  “但我能在上海考大學嗎?”接到社會各方的幫助,小溪心生感激,卻仍有些灰心。尤其在初三畢業前,他十分猶豫,到底是讀個普通的中專職校,還是繼續讀高中?讀了高中,如果沒有解決戶口遷移問題,豈不是“竹籃打水一場空”?
  小溪的成績原本在班級處於中上水平,但一度大幅下滑。看出小溪有情緒,小溪的老師和家人都紛紛勸導他,希望他不要放棄,否則即使機會來臨也只能遺憾失去。最終,小溪報考了高中,轉眼到了高三面臨高考報名的時刻。
  去年下半年,上海市出台了本市投靠類戶口遷移政策的若干規定,原先孩子戶口只能投靠到父母或祖父母家中,但根據新規定,小溪的情況符合條件,可以報入伯父伯母家。只要小溪的母親肯出面,就可為其辦理相關手續。
  為此,浦東公安分局人口辦通過全國聯網信息系統查詢,小溪家人也通過各種關係尋找小溪母親的下落,最終找到了小溪的母親。
  母子相見,小溪的母親緊緊抱住小溪,又哭又笑,小溪望著這個既陌生又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,沒有說一句話。多年來,對母親的想念、怨恨,這一刻都化為無語。他只是對伯母說:“我和她長得很像。”
  手捧長到18歲才終於獲得的上海戶口簿,再過幾個月,小溪就可以和自己的同學一樣,充滿期待地走進考場,迎接人生第一場大考。
  【政策解讀】
  小溪為什麼最終得償所願?浦東新區人口辦工作人員介紹,在《上海市公安局關於執行本市投靠類戶口遷移政策的若干規定》中,在子女投靠中,情況(三)外省市人員與本市常住戶口居民(在本市戶口登記滿5年)生育的未成年子女,按下列規定辦理:
  其中第2條,本市一方因死亡、判刑被註銷本市常住戶口的,其與外省市人員生育的符合計劃生育政策的子女,出生後一直在本市生活的,可以在本市(外)祖父母戶口所在地落戶;如(外)祖父母死亡或不同意落戶的,可在本人、親屬或願意接受其落戶人員在本市的合法住所處落戶。
  浦東新區人口辦工作人員介紹,該規定出台後,對多數投靠類戶口遷移的政策有所放寬,包括一些符合政策的外遷老知青也可以投靠子女,將戶口遷回上海。
  (原標題:“我終於可以在這裡高考了!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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